"贺秀玉突然夺过丈夫手中的湿毛巾。温水顺着她开裂的指缝滴在搪瓷盆里,
叮咚声惊醒了打瞌睡的林洋。男孩揉着眼往妹妹枕边塞了个东西,
草编蝈蝈的须子扫过一一滚烫的掌心。林氏端着药碗立在门框阴影里,
看着儿媳把女儿裹进自己贴身的棉袄。三十年前同样的冬夜,她也是这样抱着早夭的小女儿,
直到怀里的温热变成冷硬的玉。瓦罐里的汤药泛起涟漪,映出天上疏星点点。收拾好情绪,
林氏还是端着汤药进门去,虽然心里还在生建国媳妇的气,
可是手上喂一一的动作确实轻柔的不得了,
那心疼的眼神恨不得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自己…“妈,一一的身体实在太差了,
我准备跟秀玉南下找活干,攒钱带孩子去城里住,
不然这孩子我担心…”建国没说的话林氏心里很清楚,囡囡好不容易托生在林家,
是老婆子盼了很久的孙女,可这孩子生下来就磕磕绊绊,仔细再仔细的护着,也会出岔子,
才从医院回来,又烧起来了…“老三,你想做什么,妈不拦着你,只是囡囡不能跟你们走,
等你们稳定了,落脚了,囡囡再跟过去”说完,林氏就出了门去窗外的风簌簌刮着门帘,
屋子里又生起了2个火盆子,一直折腾到下半夜,一一才睡得安稳,
建国夫妇睡在一一的两边,防止晚上有些什么事情…夜半时分,
房梁上似有什么凝成了人形-是余薇,一一现在频繁高烧和惊厥,其实就是春芳的魂魄不稳,
原主本来就活不过3岁,是余薇用生命为春芳重新换来了生命,春芳需要适应新的身体,
魂魄和躯体的适应需要一段时间,这段时间来自宿命的冲击需要有人抵挡,
瞥见一一枕头下的草编蝈蝈,余薇附了上去,有了余薇的魂魄抵挡,一一的高烧逐渐退去,
脸上的红晕渐显,呼吸也平稳了许多…南下正月初六的余霜挂满晒场草垛时,
林建国蹲在门槛上抽完了整包烟。烟屁股在青石板缝里排成歪扭的队列,
像他此刻理不清的愁肠。贺秀玉把蓝布包裹抖开又叠起,碎花棉布上洇着两团深色泪痕。